返回第二十回 山哥你真傻  自由的白毛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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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父愤而起身,啊的一声径直扑向班导,去势甚猛。后者闪避不及,下一刻,两人撞在一块,紧紧揪在一起,轰然倒地。

他俩在石板地上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腿,下手不知轻重,与其说是在打架,更不如说这是两人此刻唯一能进行的洩鬱方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早已没了继续争执的力气。远方传来凄厉的狗螺声,一隻雁儿从树上疾出,惊动了陷入沉吟的赵父。只见他爬了起来,右手掌张开,随后又旋即闔上。

同样心伤的两人凝望着彼此,过往的点滴驀地涌上心头,他俩尷尬地闪躲对方的视线,却是在自己也没发现的情况下,嘴角无意识地微微勾起。

「就帮帮映璇吧。」

「嗯。」

「也让她去追求梦想好吗?」

「我会再考虑看看。」

「别再为你的妻儿的逝去消沉了。」

「唉……好,的确是该向前看了。」

「你老婆的雕像就在这里看着,你对她发誓吧!」

「嗯,等你离开再说。」

赵父握上班导的手腕,两人相互使力,一把将仍坐于地上的班导拽了起来。

两人不再赘言,班导默默地迈出后花园,一拐一拐地前行,忽地又打住脚步。他没有转身,仅仅留下一句:「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这次我会在。」

赵父目送着多年好友的背影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他转向宜谷女神像,看着苍白的灯光洒上女神像的半边脸,男人顿时有些泪意,隐忍多年的压抑与挣扎眼看就要爆发。

只见赵父搂着此生最深爱的女人般,轻柔地拥上用妻子为原型打造而成的雕像,细细倾诉道:「我不是故意不来这里看你的,但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就好痛苦。现在我要试着跨越这份伤痛,但我怎么能够拋下你自己前进?」

男人垂泪,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

「也不知道班导怎么跟我爸谈的,后来我爸告诉我,他有门路可以找亚斯卓族谱公司来帮忙,问我要不要。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拒绝嘛?话说他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笑容多了起来,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同意我追求梦想?」

桌上的餐点几近清空,赵映璇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李恩杰,后者拨了拨瀏海,没想到自己的行动上了新闻,竟无心插柳影响到了少女。又透过了班导居中协调,最后藉由赵映璇的爸爸委託族谱公司上门协助。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那还真是离奇……欸欸早知如此,那一开始就直接请你爸帮忙不就好了,搞得我和藤安、其焕他们这么辛苦!」李恩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哈哈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爸这么神通广大嘛!」赵映璇掩嘴笑道。

「看来我要好好谢谢你。」李恩杰真诚地凝着少女。

「我可不是为了你,」霞云飘上赵映璇的嫩颊,「都是为了山哥。」

「哈哈我知道啦!这样一来,山哥的求生意志肯定会更加坚定了吧?」

「嗯嗯,我想是的。」

回到病房,李恩杰刚入门内,便看马藤安与方其焕用着促狭地眼神望了过来,李恩杰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赵映璇跟在后面入内,倒是像个没事人般甜甜笑着。

「怎么剩那么多钱下来?你们都有吃饱吧?」唐台山接过剩馀的金额,狐疑地扫了扫少年少女们。

「有啦!」

「没骗我?」

「山哥你老头子喔?和我奶奶一样整天担心我没吃饱!」李恩杰走上前打趣道。

「唉!人老了心态真的会变,看来我真的是不年轻啦!」唐台山轻叹口气,又说:「映璇哪!山哥要拜託你一件事。」

「山哥你儘管说,我尽力而为。」

「你可不可以以后每个星期都来我这拉小提琴?」唐台山拉高棉被,并将手中的钱放入钱包内。

「当然好啊,暑假期间我每天都来!」出乎意料外的请求,不过热爱小提琴的少女自然是一口答应。

「那就好,谢谢你。」唐台山欣慰地笑着。

就这样,自这天起,每日于这间病房都会传出悠扬的琴声,时而欢快,时而洒脱。可族谱公司前来採检dna后已过数十日,却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怕是唐台山尽自己所能保持平和的心境,并遵照医护人员们的指示静养,他仍是禁不住病魔折磨,身形日渐消瘦。

「映璇,你最近小提琴的乐声好像愈来愈悲愴了。」唐台山耐着痛楚,勉强挤出些气音,此时的他就连正常说话都是种奢侈。

少女闻言,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心绪的影响,不自主地将伤怀的情感注入到了演奏之中。可此刻万万不该让患者听了难过,以免影响病情,思及至此,内心不禁自责。

仅见唐台山抚着左肩,不住地喘着气,绷紧眉宇,神情十分痛苦。

「山哥你肩膀不舒服吗?」赵映璇赶忙放好手中的提琴,坐到病床旁。

唐台山吃力地点点头,「医生说……很多肺癌患者……容易感到肩膀痛。」

少女不知该如何替眼前有气无力的大叔缓解不适,只能抓住唐台山的左手,给予其心灵上的支持。

原来山哥的手掌心是非常粗糙厚实的啊!可现在……竟变得这么纤细脆弱。

少女感慨着,心下难过。又过了约十来分鐘,唐台山的疼痛似乎较为缓和,喘息声亦渐渐小了下来。

叩叩!

倏忽,一名身穿笔挺西装的男子提了个公事提箱佇于门口,由于门没关上,因此他便敲了敲大门示意来访。定睛一瞧,原来那人正是上次造访的族谱公司西装男。

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他们还真不知要盼到何时?

「您好您好,请进!」赵映璇立刻起身迎接对方。

「您好。」西装男微笑道,缓缓走向唐台山。

「先生,你这次来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唐台山淡淡地抿唇而笑,双拳却是握得紧紧的。

这艘名位希望的浮船究竟得以获救,抑或沉没呢?他实在没有把握断定,只得听候命运发落。此刻西装男宛若是神祇的报信者,即将宣告经审判后的结果。

「好消息,」西装男握上唐台山的前臂,「唐先生恭喜您了,我们找到您的父亲并连络上,有鑑于您的健康情况,尊父亲同意将于三个星期后飞往台湾,预计将于九月十五号与您见面。」

咦?是真的吗?我刚没听错吧?

一字一句窜入耳朵,霎时间陷入震惊的唐台山微微出神,厚唇稍张,顿了下,忍不住又问道:「我爸爸要来?你没有骗我吧?」

「如果欺骗您的话,我们公司的信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所以是真的……你真的不是在哄我吧?」唐台山不死心地再三确认,幸福来得太快,像是在做梦般,一时之间着实让他难以相信。只觉喉咙搔痒,突如其来几声暴咳。

「山哥当然是真的呀!人家怎么可能会骗你啦?你问那么多次,叔叔不嫌烦我都嫌烦了呢!」赵映璇嗔道,不过从她脸上的泫然欲泣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少女有多为唐台山即将圆梦而欣喜。

「是啊是啊,唐先生这段时间您好好静养,很快就能与尊父相见了。」

「好、好、好!一定、一定!」唐台山感激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道谢。

事宜详细交代完毕,西装男翩然离去,并带上了门。只听唐台山咳着嗽,接着望向赵映璇说道:「映璇哪!今天可以再为我拉一次琴吗?」

赵映璇点了点头,拿起小提琴,架于肩上,轻闔眼皮昂然演奏。

一曲《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用提琴跳跃而又飞扬的乐声奏出,虽然缺了管絃乐与打击乐的伴奏,旋律却也动听至极。唐台山聆着聆着,竟是放松地沉沉入眠。

或许是长久以来那心中的重担终于轰然崩裂,一下子获知喜讯的黑人大叔好似病痛暂时远离,他就像是个孩子睡得香甜,或许甚是此生最甜美的一觉也说不定。

女奏毕,睁开双眸,看唐台山侧着身子,双掌合拢置于右颊与床铺之间,不禁微微一笑。只听唐台山突呢喃道:「映璇啊……拉得真好……一定……要完成……小提琴家的梦想。」

这梦囈使得赵映璇娇躯一震,这时她才明白,唐台山之所以要她每天来奏曲,正是想藉此让她多多磨练琴艺,希望她能够牢牢抓紧这毕生的美梦。或许拥有梦想的人,总是更能体会其他人追梦歷程所碰上的苦楚辛酸,以及全副身心沉浸其中的激情狂喜。

「山哥你真傻……如果真的要提升琴艺的话,每天只拉一首哪够呀?都不知道我每天在家,都还要另外多练好几个小时呢!」

赵映璇口里兀自抱怨着,内心却是温暖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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