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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生活在一个和睦温暖的家庭。

那时候周杰和路之宇的父亲还是同事,两家人住在一栋家属楼。

就算拿着不及格的试卷回家,任柔也不会用“你看看人家路之宇怎么就能考这么好”的中国式家长的话术责怪女儿;

而周杰虽沉默寡言,但在家里从不固执己见专横霸道,对于女儿的成长悉心呵护关爱备至。

虽然周月成绩一般,但高三努力一把应该能上个还不错的本科。拥有善解人意的母亲和踏实可靠的父亲已经让她很满足,平凡并不让她觉得遗憾,家人的爱是属于她的星星,让她乏善可陈的生命能够闪闪发光。

是哪一天开始发生变化的呢。周月一直觉得周杰的嫖娼是导致家庭破裂的诱因。

然而现在她仔细回望,像在参观一场摄影展一样,平静地翻阅着一张张与她计划的人生轨迹逐渐偏离的照片。

比如之前有次任柔做了番茄炒蛋,她吃了之后浑身起疹子,任柔哭着说是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比如玩的再疯,成绩再差也不会被责备;再比如任柔固执地想要再生个孩子...才发现所有的答案,早就在那些琐碎的细节里显现出来了。

教室天花板的灯管年代久远,墙壁上不知道哪一届的学生为了考试抄上去的公式,那些扭曲细小的笔画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动了起来。如同一根根蚕茧,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网扑过来。

周月猛地回神,手中的笔在试卷上划出一条长线,像是一道鲜红可怖的疤痕。正在收拾书包的路之宇停下动作,“你还不回家吗?”

教室里还剩几个学生,大都是趁着熄灯前再学一会儿的住宿生,在这种小县城,高考是对他们来说最轻松的机会。

而周月从来都是在放学铃结束前离开,今天她的状态实在是不太正常,路之宇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月,你的禁毒宣传片的阅后感还没交给我。”班长黄川走过来,像是周月欠了他五百万一样不满的语气:“每次都是你拖班级的后腿,上次交校服钱也是,觉得自己特殊很光荣吗?”

上周末许琛说会帮她写,但最近几天他早出晚归,有时候凌晨一两点才带着一身烟酒味回来。两个人除了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周月自己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身为班干部的黄川极富集体荣誉感,因此他一直对游离在集体之外的周月有意见。这会儿教室里没什么人了,大约是觉得时机合适,他喋喋不休起来,

“你的成绩那么差还一直和路之宇做同桌,也不怕影响他学习,真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的。”

“开学的时候你也不交学费,还闹辍学,大家都高三了,亏老刘还组织我们给你妈的病捐款...”

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正在刷题的学生被打扰,大概是觉得场面尴尬,转眼就全部散去。

路之宇全程安静。他偷偷打量着周月的表情,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什么都影响不到她一样。

她像是宁静而纤细的溪流,看似很容易就能截断,却能生生不息地延绵。路之宇想看到她回击伤害的模样,这让他很期待。

周月抬起头来,昏黄的灯光在她的上方投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让她的五官模糊一片,“我的阅后感周一给你。”

她脸上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平淡,没什么起伏。落在黄川眼里就觉得她是软硬不吃,还要继续发作,路之宇开了口,“行了啊黄川。”

黄川说这些话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周月好。他更像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找到了一个可以随意发泄的渠道。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找优越感是一种最简单的解压的方式,只要摒弃身为人该有的同理心即可。

恶意一但放纵,很容易就会忘乎所以,路之宇的话及时提醒了黄川,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那你明天别忘了交,一个阅后感也拖拖拉拉。”

周月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离开了教室。

灯火通明的金马会所与深夜的静城格格不入,门外一排排的豪车与金碧辉煌的装修处处都透露出这里是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三个月前,周月在这里做过几天的服务员。新来的门童不认得她,见她素面朝天神色恍惚,又穿着校服,没好气地往外驱赶,“学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他妈等会又招警察过来,赶紧滚!”

“我找周杰。”

“滚滚滚,什么周杰!”

周月被推得一个踉跄,扶着门廊下的柱子,上面的金属雕花硌着掌心,一股冰凉的刺痛感。余光掠过旁边的车位,视线顿住。

是许琛那辆狼崽。

之前她有次失眠,许琛带她兜风开过。他说过静城路上坑坑洼洼太多,驾驶体验感太差,所以没什么必要他都不会开出来。

后来周月搜了才知道这车确实很金贵,全球只有几辆。令人咂舌的价格让这辆车远不止驾驶这一项功能,一定程度上它也是身份与地位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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