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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秀才也不是个不知事的,见旁人都这么说,也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了。他就说,昨日考第一场时,上首之人看着就是位风光霁月的人物啊,怎会闹出打压学子的事端来?不过听得多了,他也就信了。

“是我不好,随意听信了去。说来也怪,早些时候总能听到一耳朵,都是在说那位考官偏袒什么的,我这才……”

“我昨日也听到了,我还以为……”

“我也……”

众人这么互相看了一眼,察觉出不对来。有心思转得快的,灵光一闪,“你们说,那人是不是故意往解元头上泼脏水,然后再到书院门前哭诉一番,就……”

其他人想了想,有的点头赞同,有的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来,“不对啊,这榜上明明有他啊,他做这事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放榜前谁知道结果如何啊,先把消息放出去……至于这榜嘛,主考官是个大公无私的,必然是不会放着更好的不用拉他上来。而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让他进书院,他就敢把解元的名声给败坏了去,到时候登了榜就出来解释一番,要是没他名字,那就……”

“对对,兄台这番解释不无道理。况且我看他的穿着,像是个家境优渥的,使些银子,这话不就传出去了吗?不然这漏洞百出的消息哪能传的如此之快!”

眼看这事态愈演愈烈了,正主却一直没能出现。而与木鹤同为宜州府的几人,面对众人的质问只能再三避让,退到了一边。

“敬远,你当时也在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相熟的人扯着他的衣袖,焦急地开了口。

“是啊,敬远,这怎么一天就变成这样了,他们为何都要说木兄不配入青云书院啊!这都放榜了,有什么好置喙的?”

“说不定是他们没考上,故意……”

“别说了!当时,木兄的表现着实是,差劲了些……而且他,他还顶撞考官。”唤做敬远的人面色有些红,平日里他跟木鹤交好没错,可这次,他真的没办法昧着心站在他那边去指责无辜的人。况且,若不是心虚,放榜这种关键的时候,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来?

——

“书院那边都闹开了,你这宅子里倒是安静。”

握着棋子的人手一顿,眼神却盯着棋盘不动,“闹就闹吧,闹过了自然就静下来了。”

谢崇闵往那一坐,看着棋局轻笑了一声,“我家那个,刚带着子言兴冲冲地往温家走了,怕是待会就得着急忙慌地回来。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也不怕人把棋盘给掀了。”

祁晏把手里的白棋一扔,悠哉地端起旁边的茶杯来,“好歹是我教的,能差到哪去?”

他身旁之人重新执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出言调笑,“行了,就你这心机,还不如说像我来得更为贴切些。瞧你现在这淡定的模样,怕是昨天把人给骂了一遍吧。”

见那人不说话,他也没等,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刚山长还来找我抱怨,说名单是温鸿阑给的,通过是你给通过的。他就想不清了,怎么还会有人说那姓木的给他塞了银子,荒谬!”

在品茶的人抬头瞧了他一眼,随手扔了个棋子过去,“闹得再大,一般的学子也不会轻易议论书院,至少当着人前不会,更不可能捅到山长面前……他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小猫三两只罢了,翻不出什么浪来。不过是有心人的算计,想拉人下水,让他出手平息流言。”谢崇闵伸手截住空中飞过的棋,落了子。

“我跟他说了,与其出面惹得一身腥,不如把人给招进来,过段时间等人自己扛不住了,再名正言顺地把人给赶出去,还能捞个言出必随的好名声。”

棋盘之上,白棋本是必死的局势,却偏偏让人给救活了来。“你那徒弟,避去哪了?总不至于傻傻地待在家,等着人上门对峙吧。”

祁晏露出个笑来,头一次痛痛快快地答了他,“我让他回家祭祖了,那地偏远,除了学堂里的那些人,肯定也没人知道。”

对方看他这样子,玩味地笑了声,“很高兴?你不会以为他布了这么大一盘棋,还会忘了这唯一的破局之法吧。就他那护着人的样,能让别人招惹他的心尖尖?”

谢崇闵看着友人僵在脸上的笑容,心情甚好地落下这最后一子。棋面之上,依旧是一盘死棋,不过这次,是黑棋的死局。

“下棋之人没了,这黑旗的最后一丝生机便也断了。”

第62章 罚  那个……你姓甚名谁

而身处客栈的木鹤,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不可能的,那榜上怎么可能有我的名字!”

“能不能的,木兄你自己不清楚?”

看着昔日友善的同窗是如此态度,他有些奇怪,却没工夫细想,又问了一遍,“那榜上当真有我的名字?”

等对方没好气地点了头,他这才敛去了刚刚那副惊讶的样子,换上了个意料之中的表情,“想必是解元大人慧眼识英才,选了我去,惭愧,惭愧。”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还请诸兄莫怪。”木鹤虽想装成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可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留下一句客套话,就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门的人脚尖一转,朝着青云书院去了。

剩下的几人见他这等行事,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有一人藏不住话,抢着开了口。

“你们看他说的,知道自己上了榜,就知道替考官开解几句了。一点都不见当日那气势汹汹,指责别人偏心的架势呢,惯会装模作用的。”

“好了,心里有数就行,好歹同窗一场,闹得太过也不好。”这话里头到底还是给木鹤留了几分颜面在,可却是在心底给这事盖了戳,定了案了。

不过也有气不过的,直接给驳了回去,“同窗?马上就不是了呢。别人费劲心思才入得的青云书院,我们这些人,自是不配与他做同窗的。”

“就是,你看我这袖子,皱成什么样子了?刚刚因为他不在,我们受了人多少冷眼,可是好不容易才脱了身的!我们惦记着情谊,他惦记吗?亏得我当时还替他辩解两句,真是看走了眼!”

而满心欢喜的木鹤,自是不知道他辛辛苦苦营造的好名声、好形象,已经被毁了个彻底了。

等他来到书院门前,恰巧撞上山长身边的小厮出来回话。

“各位的疑问,山长他已经悉数知晓,山长有言,这既放了榜,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了。还请通过了此次遴选的诸位大人,于后日辰时准时来此。届时等交付束脩后,再分到相应的夫子班上,便可入内听学了。”

这一番话,虽暂时将学子们的怒火给浇灭了去,可那心底压着的火气却愈发旺盛了。众生百态,各人对当下的处境也有着不同的谋算。

“这等无才无学之人,就算能通过诡魅伎俩入得学府,但总归待不长久,我们静待佳音便是。”这是按兵不动的。

“放了榜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可若是这人品性不佳,总该逐出书院去吧?免得坏了风气才是。我就不信了,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手里头会干净到哪去!待仔细查探一番,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这是主动出击的。

“他敢做出污蔑人的事来,焉知不会又使同样的招数对付其他人?这次是解元运气好,我们在场这么多人作证,再加上榜上有那人的名字,这才洗清了打压学子谣言,不然……”这是推人及己的。

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说话了,但对下一步的计划,这心里都是有了数的。

至于木鹤,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果真安安稳稳地写在榜上后,他那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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